广州印象散文

时间:2023-03-24 11:54:58
广州印象散文

广州印象散文

她老家在大庚岭的白云生处。大庚岭是五岭的一脉,与江西交界。南岭里的那个村子不属广东,而是属于江西赣州。山庄层峦叠翠,风景优美。那天,她穿着一身土里土气的衣服,提着一个塑料包,她跟着二哥二嫂上了长途车。依依不舍地告别了送她到村口的好同学,也依依不舍地告别了满眼青绿的故乡,去了遍地金黄的广州。谁都认为,这只燕子飞走了,再也飞不回来了。村里的燕子都飞走了,几乎都没有回来。这片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,不再有适合燕子筑巢的土壤。

几年过去了,她成了干练的职业女性,在公司管操作。公司发到世界各地的快递件,都要通过她的安排。故乡的一切经过记忆的筛选,只留下美好的印象。她成了一只快乐的燕子,在南方的天宇下尽情翱翔。她住在二哥家里。每天她逗小侄儿kk玩,发出张扬的笑声,能让屋里的气温升高几度。姑侄俩在床上、沙发上打闹嬉戏,像精彩的剧目,一幕一幕总演不完似的。在公司里她的笑声也很感染人,新员工都喜欢跟她亲近,喊她燕姐。

像往常一样,我收货之后把数据发到她的上。半天不见回音,才想起她还是候鸟,元旦前回去结婚了。公司不敢缺人,只有她二哥回南康送她。她走了,公司冷清多了,家里也冷清多了。精彩的剧目也有演完的`时候,广州是她越冬的暧房,她的新家还是安在大庚岭那朵云彩的下边。

我笑着在上加上一句,祝贺你!

她在那朵云彩的一边出生,又在云彩的另一边长大。那朵云彩润物细无声,使她出落得如三月的杨柳,迎风临水,无不饱含无边的春意。脸蛋微圆,相貌甚甜,一双大大的眼睛漆黑光亮,嘴角也永远带着微笑,心里仿佛从来没有掠过一丝凄风苦雨。三年前,我和妻子第一次见到她,即为她的美丽倾倒。我们住在荆州影剧院内半辈子,见过无数美女,但都不如她这般清纯秀丽。有如清澈婉转的溪流,流过陡峭的山壁,在山脚铺展,显得无比柔顺娇羞,让人不自觉地生出保护她的欲望。

听说,她是养父为儿子接来做童养媳的,可是儿子只对她有兄妹之情。儿子结婚后,才把她从颠沛流离的打工地方接来。我听了,无比惊愕,这是多么久远的传说,在我身边差点演化为现实版。

原来,那朵飘忽的云彩,不仅润物细无声,也曾淅淅沥沥下过苦雨。她出生时,亲生父母家里的桌椅板凳和床铺都被密之密的姐姐们占据了,唯有一个搖窝,还得留给不知会不会来到世上的弟弟。山里人家的住房虽大,却没有她的容身之地。刚刚睁开眼睛,即被换了父母。整日抿嘴笑着的姑娘,心里却藏着无边的愁绪,却生怕流露一点出来,让养父母不高兴。那年国庆节她老爸来了,大大咧咧地说起阿燕是他抱养的,言语里很自得。阿燕神色如常,微笑着为他奉茶。我反而显得尴尬,觉得不该戳她的心灶,那里是她永远的命门。不然,她不会每年回南康,还到亲娘家里悄悄塞点钱。而带着落寞回自己的家,又低眉顺眼受到父兄的埋怨。

她的身世让人同情,她的模样让人喜爱,她的乖巧让人心疼。每次她回南康,总要带一些礼物回广州。有时带鸡,带鸡蛋,有时带腐竹。禽流感厉害时,有一次我特地交代,再不要带鸡和蛋了,要带就带头猪来,猪流感还没传染人。她听了天真地笑了,回广州果真没带土鸡了,带了一团泥巴。她说这是南康招牌菜,荷包炸。我解开油腻腻的包扎绳子,揭开黑色的荷叶一看,黑漆漆的,真像塘底的泥巴。

我问这能吃吗?

她笑着说,这才好吃。

吃饭时,她大口吃着荷包炸,全然没有淑女的模样,显然是为我们做示范,要我们不辜负了她养母的一片好心。我尝了一点,味道很纯,就是粉蒸肉,于是也大口吃起来。看来,人不可貌相,菜也不可貌相。她高兴了,低声叫我道:叔,我爸马上来广州了,你和阿姨劝劝我爸,让我不要与某某订婚。

女大当嫁。为她的婚事,他爸操透心。她到广州这几年,她的同学有的结了婚,也有的做了母亲,只有她,还是一只孤单的燕子,在南国的风雨中飞来飞去。某某是她家的邻居,当然和她没有血缘关系,那时也在公司上班。小伙子长得清清爽爽,帅气十足,她却跟他无缘。可能是太知根知底了,生不出微妙的男女之情。据她说,每次跟他在一起,心里平静得有如死水,搅不起一丝波澜。

我当时想做促进派,为某某出过点子。比如约她看电影、逛街,出手大方点,买些她喜欢吃的零食。某某都做了,她却还是没有一点感动。姻缘真是天成的,天不成,人无论怎么努力都不行。她满怀希望嘱咐了,我也只好点头答应。那次她老爸来,我婉转地批评客家人顽固落后的风俗,不为子女的一生考虑。她老爸只是笑笑。不该说故人的不是,可面子再大,也没有子女的终身幸福大。阿燕对养父表示出少有的不满,她说,家里要订婚我管不着,能不能结婚在我,你们都不要抱有希望。她老爸临走时总算无奈地松了口风,无论如何,春节一定订婚,结婚的事以后再说。

她老爸还是心疼她的,最终这桩婚事无疾而终。

我们真希望阿燕能在广州安家,按现在的流行说法,这女孩颜值高,又勤快,窝在山里可惜了。特别是,那片山麓还有令人恐惧的因素。她大哥我见过面,他告诉我他在区政府宾馆当电工,工资比当地的平均收入高一大截。

买社保没有?我问。

他摇摇头,懒懒地说,买了有什么用?

为什么?我再次追问。

我们那里没有活过六十岁的,都得癌症走了。

他那种万念俱灰、听天由命的语气感染我了,我的心也沉重如铅。那块土地和我曾经写过的《梦里山庄》一样,上苍赐予的世外桃源,却要付出健康的代价。真不愿意让阿燕重回山庄,走父兄的老路。想到一个花朵般美丽的女孩,以后生活在重重阴影下,这简直是暴殄天物。我妻子对我说,阿燕漂亮,既会赚钱,又会做家务,谁娶了她,要享一辈子福。为这,我妻子找人做过介绍,可惜没能成功。赣州客家人有一个特别的忌讳,男可大三大五,甚至可以大十,就是不能大七。不知怎么回事,阿燕信这,可怜那个看了阿燕照片就一见钟情的广州男子,有房有车,却刚好大阿燕七岁。

她吃过多次同学的喜酒,她也应该还一场喜酒给同学了,同学们都巴巴地望了几年。 广州天地很大,却没有燕子衔泥垒巢的堂屋。窄小的社交圈子,限制了她的人生发展。她只有把目光投向身后,曾经依恋过的那朵云彩。那朵云彩带着凄风苦雨,也带着更多的欢欣快乐。少女怀春,她自己也着急了。爱笑的她,经常一闷半天,把自己关在小屋里,kk搖搖晃晃去敲门也不理,kk喊她“都都”(kk刚会说话,吐词不清,喊的姑姑),她答应得也不那么清脆了,有点懒懒应付的意思。直到有一天,她又一次从江西探亲回来,满脸飞霞,心中的喜悦关不下,抱起kk亲了又亲。

这小呢子发情了。这次回江西有了好事。我爱人对我说。

问她,她垂下头,两手无措地绞着发稍。乌云似的黑发有点散乱,遮住她那发烧的红脸膛。藏在发丝后面的眼神躲躲闪闪,那么娇羞,那么慌乱,那么兴奋。像雨中荷叶上的水珠,纯美、晶亮、蹦蹦跳跳,让人心旌搖曳。阿燕悄悄告诉我,那人姓曹。就是他,幸运地成为阿燕的梦中人。好在新家安放在那朵云彩下,她的另一半却在更远的洪都。那里也是人文荟萃的地方,适合燕子筑巢。

终于,她在上回话了:叔叔阿姨想我,就看我今天的照片。

照片上,她弯着腰,摆着燕子起飞的姿势,站在老墙壁旁的菜园里,一朵向日葵贴近她的发际。她眉目含情面对着镜头,满眼饱含着对新生活的期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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