土炕散文
土炕，很难说清是从哪个年代就有的，它是我国北方老百姓吃、喝、玩、睡所离不了的，既温暖，又实用。是过去那些年代一道道十分注目的风景，即使现在，许多北方家庭仍保留着土炕，可能是实用与习惯使然。我经历了在土炕上出生、土炕上成长的漫长过程，是伴我成长的“温床”，我曾在土炕上嬉闹蹦跳、玩牌游戏、读书写作、吃饭睡觉。土炕上留下了我的童年稚气、少年欢乐、青春梦想，现在想来，我在土炕上还做过许许多多五彩斑斓的梦，听过许许多多离奇怪诞的故事，土炕就是装在我心中的一块心灵圣地。
提起土炕，大多北方人会记忆很深，因为，有的人睡过，有的人见过，有的人听说过。儿时的我经常挨家串门、玩耍，看到几乎家家户户都盘着土炕，这大大小小的土炕几乎是一个模式，这些土炕都是由泥土、土墼、泥合成，也由此而得名的。因为土炕受空间制约，大多属长方形，炕的最外边固定着用半圆木头或竹子做成的炕帮，炕的上面铺着席子，下面有通道，前面与灶台相通，后面与墙壁、浮炱相通，这样，灶里的烟火就可经过炕道和墙壁的烟道，再从房上面的浮炱冒出，灶台上安放着大铁锅，分10印、12印、14印、16印的，大小不等，可以烧水做饭，火炕上可通过烟火取暖。
说起土炕，还不得不提盘炕，这是祖祖辈辈留传下来的生活技能，看起来简单，做起来却很复杂。一般是由土垫、墼垒、泥抹而成，每家在需要盘炕的房间，先用土垫到大约有40厘米高，夯实、垫平，再用平墼铺上，用厚厚的泥抹平，这就形成了小炕，小炕的高度与灶台出烟的下口持平，作为土炕的平台。等到小炕上面抹的泥干了，就开始盘炕了，把土墼竖立起来，再用两个土墼支撑着，起牢固作用，土墼与土墼之间，留好烟火通道，然后，再用土墼并排平铺到立着的土墼上，用刨锛或瓦刀轻轻地敲打着土墼的四个角，使它平整实落了，就开始往上放泥，用泥板轻轻抹平，让它慢慢自然干，或者加火烘干就行了，一般两天就可以在上面睡觉了。
这盘炕大有学问，并不是人人都能盘好的，是正宗的技术活，土炕盘得好，经过的烟火顺畅，灶火就烧得旺，烧得炕也就热，心灵手巧的父亲，从不找人盘炕，都是自己盘，盘炕时，他一边垒着墼，一边低头思索着，我十几岁时就开始给父亲打着下杂，递着土墼，挑着泥，父子俩配合着，顺顺利利就把炕盘好了，防止漏烟，再用泥抹平，这样就成功了。接着就烧火，图的是看抹的炕冒不冒烟，灶火顺不顺畅，也是为了把刚盘的湿炕烘干，父亲盘的炕经过的烟火很顺，灶膛烧起火来很旺，祖母总是把炕烧得热热的，晚上往上一躺，身子被热炕一煿，特别温暖舒服。儿时听说许多人就不会盘炕，盘的炕经过烟火不顺，土炕通道里的烟直往后倒着冒，烧的土炕不热且不说，还常常挨老婆心烦：“你白活这把年纪了，连个炕不会盘。”这样一来，不会盘炕的人就出去请人来家盘炕，好酒好饭伺候着，伺候的会盘炕的人心里美滋滋的。
土炕，看起来土气、笨拙，却很经济、实惠、实用、温暖、养生。在北方广大农村，土炕对农家生活起了很重要的作用，那个年代，农村妇女生孩子一般都在土炕上，在土炕上放点细绵绵土，放上刚出生的小孩，意味着“接地气”，好养活，在炕上收拾也很方便，孩子出生后，在炕上喂养也很适宜，天冷了，就烧热炕，天一热，就不烧了，很好调理。随着孩子们渐渐长大，土炕又是他们的'乐园，记得很小的时候，在炕上赤着脚蹦蹦跳跳，一会儿就累了，就势一躺，不一会就进入了甜蜜的梦乡，是别处所不能比拟的。还记得很小的时候，我倒背着手装小老头，唱着当时的流行歌：“俺老婆今年六十三，一起办个学习班......”引起全家哄堂大笑。
土炕也是我和弟妹看书学习、写作业的好去处，作业本上留下了土炕上的印迹。土炕还是一家人交流、沟通的平台，全家围坐在土炕上，欢欢乐乐地吃饭，感受到的是一种闲适，吃完了饭再围坐在炕头上啦啦家常，说说笑话，又感受到一种浓郁的亲情味，当年祖母说的《穆桂英挂帅》、《呼延庆打擂》、《秃尾巴老李》等故事，都是在土炕上流传下来的，“一个巴掌拍不响”、“儿行千里母担忧，母行千里儿不愁”、“子不嫌母丑，狗不嫌家贫”、“一方水土养一方人”这些都是母亲讲给我听的，使我终生受益。
过去赞美“二三亩地一头牛，老婆孩子热炕头”，是对土炕最好的诠释，土炕确实是休养生息的好地方。干活累了回到家，往炕上倚着被子卷一躺，一会儿工夫身子骨就轻松了许多，再一会儿工夫就会香甜的鼾声响起。土炕有时还充当了干日常手工活的大用场，一般搓玉米、剥花生、做针线活都是在炕上完成的，成了居家过日子的好平台，也是接待客人的好地方，街坊邻居来了，说一句：“快上炕坐坐吧!”,就显得热情多了，假如在炕旮旯里拿个凳子说让客人坐坐，就显得不是那么热情。还有，请客、请媳妇大都是在土炕上，一般性请客，女人和孩子一般不能到炕上坐，除非客人再三要求：“让他们一起上炕吃吧”，这才能上炕吃饭，从这里就可看出在炕上请客吃饭的尊贵，这在当时也许是一种习俗。在炕上显得欢欢乐乐的，气氛暖融融的。我从小就常常跟着祖母出去坐席，也慢慢学会了在炕上盘腿吃饭，有时一盘就是几个小时，着实需要练上一段时间才行，也从中体验到土炕的特殊意义。
除去这些，土炕还有健身、治病的作用，因土炕很硬，没有弹性，往上一躺，腰板很直，许多人都愿意在土炕上睡觉，为得是身板直、身板硬。天一冷，上了年纪的人就愿意把炕烧得热热乎乎的，睡个热乎炕，感到很舒服。到了很冷的冬天，有个头痛脑热的人，都喜欢往热炕上躺躺，再用被子往头上一蒙，一会病就减轻了七分。平时，有个腰腿痛病什么的，都愿上热炕煿一煿，感觉很温暖、舒服，腰腿也就不那么痛了，感觉轻松了许多。盘了多年的土炕，炕洞里已被烟火熏得黑乎乎的，再加上烧的都是秸秆、玉米棒什么的，烟熏火燎的土墼对庄稼很有营养，拆了土炕后，用水泼匀、粉碎，运到田地里，是农作物很好的肥料，那时候，买不起化肥的农民，有时就借助打炕喂庄稼，也体现了土炕的价值。记得儿时拆土炕时，只穿着短裤，炕洞里的灰尘乌黑一片，拆炕的时候，往外搬运粘着灰尘的土墼，弄得手上、胳膊上、腿上到处都是灰，有时脸上也有灰，拆完了土炕，就跑到东河里一冲洗，感到舒畅很舒畅，眼见着土炕的灰尘被河水冲走，随河水流向了远方。
如今的农村，许多家庭没有了土炕，被床所代替，许多改进了土炕的模式，虽然显得文明了许多，但我却觉得似乎缺少了点什么。土炕给我留下了冬天的温暖，留下了夏天的凉爽，更给我留下了很深的记忆和美好的回味。
乔显德
